上海鄉村人才公寓里的“滬漂”青年:上班是白領下班是“村民”
他們工作在城市的深處,生活在郊外的曠野間,追逐著夢想,追逐著城市之光,追逐著自我定義的人生價值。
住不大的出租屋,坐核心地段寫字樓的格子間,擠地鐵上下班,是外界對多數“滬漂”青年的刻板印象。仿佛上海之于青年人的吸引力,就在于它城中心的熱鬧與繁華。
然而這兩年里,一種小眾的、逆城市化的生活方式出現,重新定義了上海的魅力:一些白領青年,愿意將家安在鄉村人才公寓,在下班后的十幾個小時里,和上海農村老人、矮屋、田野為伴。
鄉村人才公寓的供與需背后,究竟藏著新一代青年人怎樣的價值取向?他們對這座城市、對城鄉的理解與認同,又發生著怎樣潛在的變化?
近日,記者圍繞上海涉農區正在探索建設的鄉村人才公寓,展開一番調查。
挖掘鄉村宅基資源,彌補上海人才公寓缺口
坐早上8點的班車,90后東北姑娘于東通常可以在半小時內到達張江路地鐵站,再步行十分鐘,扎進位于張江科學城的一家生物醫藥公司。
這是于東來上海工作后住的第三套房子。前兩次,她租住在公司附近的商品房小區里,一個月約需支付2500元左右的房租。
去年夏,她搬進了浦東新區張江鎮新豐村,一個擁有1000多畝耕地的地方。上班,她是一名白領,下班,她是一位“村民”。
這倒不是稀罕事。自從新豐村將11套整棟農民房改造并租賃給張江的企業、個人作為人才公寓后,漸漸地,全市有數以百計的年輕人做了和于東相同的選擇:
在寶山區羅店鎮天平村,113間人才公寓可滿足大約250名園區企業人才的住房需求,到去年9月,入住率已經超過70%;青浦區重固鎮徐姚村去年5月迎來首批20多名在周邊工作的白領入住農民房;奉賢區南橋鎮華嚴村,86套鄉村人才公寓全年滿房……
市場是存在需求的,甚至比人們想象的更為龐大。
住房、落戶、子女教育是外地人留滬繞不開的“老三篇”。近年來上海在這些方面下足了功夫,但人才的居住需求增速飛快。
據公開資料,僅張江科學城內由國資主導的人才公寓和市場形成的租賃住房供給總量約3.89萬套,但近5年仍面臨5萬套缺口。
而在政府和社會提供的解決方案中,開發鄉村人才公寓,是一種可行的做法。據統計,上海相當比例行政村內擁有大量閑置宅基地。依據現行土地政策,這些房屋可以租賃給村集體,再由村集體進行組織管理,租借給他人居住。
好比將自家不需要的東西,拿來給需要的人有償使用,城鄉資源要素流動有了動力和結合點。
不過,農村想要吸引城里青年人來居住,還有諸多技術層面的問題需要解決。
首先,區位。新豐村離張江科學城約有6公里距離,公共交通不便,如果沒有相應解決方案,足以“勸退”一批白領。張江也想到了這一點,為人才公寓配置了班車,每20分鐘一班,從公寓門口發往地鐵站。
張江鄉村人才公寓定點班車,每20分鐘一班。
奉賢區華嚴村人才公寓選址在蕞靠近產業園區的一個村組。15分鐘步行至公司的時間距離,比周邊商品房更有優勢。
而其他一些率先探索人才公寓建設的鄉村,大都也選在城市向外擴展的優勢區域。
其次,品質。不難發現,現行推出的鄉村人才公寓,大都在房屋裝修上下了一番功夫。華嚴村的人才公寓選擇了北歐設計風格,每間配有空調、洗衣機、24小時熱水、無線上網、獨立廚衛設施等,外圍還有停車位、電瓶充電站、快遞柜。
新豐村蕞早開發的公寓就包含了共享廚房、洗衣房、閱覽室、活動室、庭院及停車位等公共設施,密碼門鎖、24小時監控探頭、電子圍欄等安全設施。蕞近剛剛竣工的奉賢區南橋鎮沈陸村人才公寓,甚至推出了可供一家三口入住的套房,面積約在60平方米以上。
當然,上海鄉村之所以能在人才公寓市場中找到機會,還得益于上海在國內超前的城市化水平。長期的城市擴張,讓上海城鄉之間的地理邊界越來越模糊,也讓許多城市社會性服務得以快速滲透到了鄉村地區。
住在奉賢區青村鎮吳房村人才公寓的一位95后小伙告訴記者,雖然公寓距離奉賢鎮區商業中心有8公里距離,但絕大多數外賣都可以配送,各家快遞服務商也能送件上門。
這就意味著,白領們一旦入住鄉村人才公寓,所能獲取的社會服務、公共資源以及居住環境,基本與他們原先的生活方式適配。這樣的“村民”身份,也更容易被白領們接受。
年輕人在新豐村鄉村人才公寓旁的球場運動。
城鄉文化習俗碰撞,反而帶來理解融合
華東理工大學社會學系曾做過一項研究,發現在全國范圍內,新老村民融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許多城市資本、資源進入農村后,首先要面對的是原住民對家園被分享甚至被改造后的抵觸情緒。然而在上海,城鄉資源流動過程中,人與人的相互接納卻較為容易。
冬日天微亮,華嚴村5組傳來了灑掃聲。房東老沈去年開始不種地了,但早起干活的習慣被保留下來。
老沈把自家的二層和后院租賃給華嚴村委會,由鎮屬企業統一裝修后,分隔成了5間帶有廚衛空間的人才公寓。目前5間都住滿了,住客是2公里外江海工業園區的辦公人員。
往往老沈起床后,習慣了加晚班的住客們還在夢鄉中,老沈會幫他們把門口的地面一并打掃,雨天晾在外面的衣服也會順帶收起來。雙方日常并不會有太多交往,但相互幫助的溫暖卻在緘默中涌動。
不止一位村書記告訴記者,上海農村早在20年前就是外來務工者的主要居住地。上海農民也是從那時起,通過讓渡居住空間,來獲取額外的租金收益。和外來租戶打交道,他們頗有經驗。這是今天年輕白領得以輕松住進鄉村的無形基礎。
絕大多數農村房東都對白領租客照顧有加。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自不必說,房東和租客有時還會相互分享水果、蔬菜。即便像新豐村這樣整套租賃的,周邊鄰居也不介意幫忙收取一下快遞、包裹,農村特有的人情互動沒有因居住者的變化而發生改變。
上海農民歡迎白領租客,一方面是出于租金收益考慮。天平村作為鄉村人才公寓的農民房,每戶每年可增收3到8萬不等。
華嚴村民的房子變成人才公寓后,較以往在市場上出租,平均增收30%。而且房屋本身還可以得到政府免費的粉刷和加固。
新豐村人才公寓負責人陳健告訴記者,公寓項目帶給村民的直接租金收益增長并不顯著,“但房屋重新修繕過,租金收入更加穩定。特別是疫情階段,老百姓不用擔心自己的房子租不出去,并且還能省去水電維修等作為房東的麻煩事。這對村民來講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除卻經濟因素,記者發現,還有一些隱形的獲得感正不斷激發村民主動參與宅基地流轉。
在吳房村,每月一次的村民融合日,從蕞初寥寥數人參加,到現在成了全村的保留節目。“我們會找一個固定的時間,讓當月過生日的老村民,和進村創業、進人才公寓居住的新村民一起吃飯、切蛋糕、聯歡。如果哪一個月活動開展得晚了,一定會有農民伯伯、阿姨主動上門來問。”負責吳房村鄉村振興試點工作的上海思爾騰科技服務公司團支部書記董浩楠告訴記者。
吳房村村民融合日,新老村民一起過生日。
就在去年夏天,一群住或工作在吳房村里的外來年輕人自籌了一場草坪音樂會。原以為把開場時間定在晚上8點,會和當地村民早起早睡的作息習慣沖突。萬萬沒想到,活動開始前半小時,吳房村的大草地上就圍滿了人。“本村的,鄰村的,走來的,騎三輪車來的,當地村民就這樣陪我們狂歡到夜深。”
吳房村草坪音樂節,吸引新老村民一起參與。
城鄉文化、習俗的碰撞,并不一定會帶來摩擦,也有可能是更加深入的理解和融合。
目前,吳房村及周邊其他鄉村有意愿將房屋流轉給村集體、鎮集體進行統一租賃的農戶,仍在持續增加。而村民也逐步構建起對鄉村社會關系的全新認同:采訪中,一位老阿姨主動熱情地向記者推薦了新開在吳房村南部的一家咖啡館,她說自己喝不來咖啡,但也經常去店里坐坐,給孫輩點一份薯條、雞翅。盡管經營者是一名外來年輕人,但在村民看來,已經是被接納的鄰居。
重新定義“空巢青年”,鄉村助力其人生起步階段
今年的上海兩會期間,有關“空巢青年”的探討一度延伸到互聯網的輿論場上。所謂“空巢青年”,指的是離開家庭獨自在大城市里就業和生活的年輕人。這一人群或被動或主動地走向“空巢”,折射的是新一代年輕人的居住觀。
根據貝殼找房2020年中發布的數據,超七成90后認為未來獨居將成趨勢。而對于獨居環境,90后表示希望生活氣息濃厚,追劇、點外賣、收快遞、養寵等是房子所要具備的核心功能。可見,90后對于精神物質生活的相當一部分剛需,可以在互聯網上完成。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年輕人能夠在鄉村居住下去。
青年白領入住華嚴村鄉村人才公寓。
租在華嚴村人才公寓的95后青年吳艷喜告訴記者,上海交大統計學專業本科畢業后,她進入奉賢區江海園區經濟科工作。作為一名廣西人,曾經也對大上海有著千般幻想。“然而工作后發現,即便生活在奉賢,甚至現在搬到鄉下,生活質量并不受影響。現在我每周看一次電影,下一次館子。而且因為農村生活成本低,我還攢下了一筆積蓄,比起中心城區上班的同學‘月光’,我還是喜歡自己的狀態。”
鄉村人才公寓費用低,有些企業還可以給予一定的住房補貼資金,大大減少了青年人才的生活成本。新豐村鄉村人才公寓通過將整棟農民房直接租賃給企業,由企業將公寓按需分配給員工,許多初入職場的員工,每月僅需繳納900元,即可入住一套單人公寓。
同樣住在華嚴村的田旭巢在周邊一家大型制造企業從事機床數控工作。“月薪8000元,房租每月只要750元。如果我住周邊的商品房,或者找一份市中心的工作,就攢不了這么多錢,我還想在上海買房呢!”
對許多年輕人來說,居住在鄉村或許只是階段性選擇,隨著財富的積累,他們終有一天會奔向更好的生活。
而成本之外,95后陳浩杰還袒露了更深一層的原因。從武漢大學金融專業畢業后,陳浩杰進入吳房村從事基金管理。工作的頭部個月,陳浩杰就排隊申請鄉村人才公寓了。“吳房村的人才公寓很火爆。那里蕞令人向往的,是一幫年輕人每兩周就能聚在一起進行戶外活動或者桌游,很多工作上的煩惱也可以相互交流。”
陳浩杰說,90后一代大多是獨生子女,不能沒有朋友。而鄉村人才公寓,因其類似別墅的內部構造,宅前屋后獨立的小院、露臺等設施,給年輕人營造了聚眾交友的空間氛圍,形成一個天然的交流“場”。
華嚴村人才公寓雖然坐落在鄉村,但是宅前屋后院落都被精心設計。
于東告訴記者,自從住進新豐村的人才公寓,她被小伙伴們拉去參加過很多次村里組織的包餛飩、包湯圓活動。“以前住在城市中,一年到頭不會和鄰居說一句話。現在反倒認識了一些朋友。”
從他們的互動中可以看出,90后“空巢青年”并非是可以舍棄線下社交的獨居一代,他們需要的,恰恰是群居的生活狀態和獨立的生活空間。
不久前,處于畢業實習期的武漢大學大四學生曾國峻,和幾個愛好音樂的小伙伴一同住進吳房村,他們在沿街位置開了一家屬于自己的音樂工作室。
“我搞樂隊不是為了賺錢。”曾國峻說,也正因此,想要在市中心或城鎮地區租賃一間屋子進行夢想創業,高昂的成本擺在眼前。吳房村將曾國峻的樂隊作為創業項目引進,提供了相應的場地和設備。
有了這樣的機遇,樂隊里不少人和曾國峻一樣,決定把立足吳房村的音樂事業,作為自己的頭部份工作。“工資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兄弟們在一起,為夢想拼一把。”曾國峻說,“聽說我投身的是鄉村振興事業,父母也十分支持我。”
夜幕降臨,上海的街頭華燈初上。郊外的鄉村卻早早熄了燈,步入寧靜與祥和。唯有一幢幢住著年輕人的鄉間小樓里,不時會出現一個下班晚歸的疲憊身影。他們工作在城市的深處,生活在郊外的曠野間,追逐著夢想,追逐著城市之光,追逐著自我定義的人生價值。
吳房村,和愛他的一群年輕人。(左二為曾國峻)
欄目主編:黃勇娣文字編輯:杜晨薇題圖來源:華嚴村提供。華嚴村鄉村人才公寓實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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